不問塵

鐘游山腳，黃昏落幕，結界隱隱透出淡淡的光。一人一狐佇立在湖邊，四目相望，瞥眼又看向薛慈。

薛慈摸了摸鼻子：“噫，他是這麽給你說的？”

陸蒼特地囑咐她不準打攪自己，也不準她下山。總之，什麽都不許做。

她點點頭：“也不知陸蒼仙君修覆神鏡需要多久。”

薛慈想了一陣：“據我所知，怎麽也得三四天吧。神鏡是上古法器，照理來說是沒那麽容易碎的，除非……”

她好奇道：“除非什麽？”

薛慈合上扇子，敲了敲後背：“除非上古元尊在造這面鏡子的時候分心了，或者這東西本就是個劣質品，不然怎麽會碎？”說罷，眼神落向她腳邊的狐貍。“話說回來，這是個什麽東西？”

塗山焱白眼，蹬腿撓撓耳朵。什麽東西，這還看不出來嗎？他血紅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薛慈，耳朵直立，尾巴高高翹起。

月鳴柔聲道：“我在霧墓山撿的狐貍。”

“狐貍……”他低低呵了聲。青丘的臭狐貍為什麽會在這裏，竟然還是用的真身。他一向不喜歡狐貍，特別是塗山家的。他垂眼看著塗山焱，略略盯了一會，蹲下。

塗山焱露出獠牙，齜牙咧嘴朝他兇了一嗓子。月鳴擔心二人不對付，話鋒一轉，道：“你剛才說修覆昆侖神鏡需要三四日，天上一天，地上一年，如此一來，等我回到人間已經過去三四年了？”

玉娘臨終時拜托她將女媧石交給蕭鈺，現在想來，當時在危急關頭，山洞外又有妖道圍捕，她連蕭鈺是誰都沒來得及問。女媧石具有強大的修覆和治愈能力，一直都是由女媧族人看管守護。

女媧後人雖然擁有神力，但是時常會因為神力而帶來許多麻煩。而年幼的女媧後人根本無法控制神力，加之在人間作祟的妖邪一直覬覦女媧石，采兒剛出生就失去了母親，諸多一切，沒有女媧石的庇護，恐怕兇多吉少。

薛慈目光微轉，看著她：“是。”

這可如何是好。一是她現在不能隨意離開鐘游山，二是她不知道要去哪裏才能找到蕭鈺。

她在心底默默地想了想，決定把這件事告訴陸蒼。薛慈見她神情嚴肅，便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
須臾，月鳴扯了個難看的笑容：“阿慈，能否請你幫我一個忙。”

苗疆，雲池鎮依山傍水。

薛慈按照月鳴的描述找到了男人的府邸。白墻青瓦，飛檐翹角，整座建築輝煌氣派。府中冷清，除了灑掃的仆從以外並沒有看見這家的主人。

空蕩的走廊盡頭掛著紅色的燈籠，下過幾場徹夜的暴雨後顯得更加寂寥。若單單只是欣賞庭院的美，他第一眼的感受是靜謐而美好，可看久了就覺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。

塗山焱挑了挑眉，往前踏了一步，與他並肩：“門口掛著張燈結彩的絹布，想來應該是給孩子辦了滿月酒，是這家沒錯了，下去吧。”

薛慈斜瞥了一眼塗山焱：“塗山公子冰清玉潔，百年不出青丘一步。都說你有個嫻靜貌美的未婚妻，走到哪兒跟到哪兒，怎地今日不見她？不在青丘陪她，卻另有閑情逸致來這裏樂於助人。”

塗山焱瞪著他：“我只為報恩，不為別的。”語畢，縱身跳下房檐。

薛慈垂眸一言不發地看了會兒，半響，跟著跳下。

二人來到采兒的房門前，見裏頭亮著一盞燈，輕輕推開窗戶，隔著簾子看見一道妖嬈的身影。

桃花面，柳葉眉，櫻桃小嘴，是個美人。美人懷裏抱著個女嬰，在房間裏來回走動，似是在哄睡。

薛慈眼神微瞇：“是她嗎？”

塗山焱搖頭：“不是。”

這女子並不是蕭鈺。很快，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，婢女端著一碗米羹推開門走了進去。

“姑娘，米羹熱好了。”

“放這兒吧。”

婢女放下碗，退了出去。

薛慈擡手抵著下巴，喃喃道：“怪不得。”

塗山焱看著那女子給孩子餵米羹，蹙眉道：“什麽？”

薛慈咳了一聲：“玉娘屍骨未寒，下葬連百日都沒有。”說到這時語氣重了一點，“此女子確實生得美，怪不得他急著把新嬌娘接入府裏。”

塗山焱聽他說話陰陽怪氣，楞了一下。早就聽聞薛慈和靈霄二人風流成性，整日無所事事在天庭游手好閑，誰能想到這位高高在上的仙君竟然會為別人打抱不平。

采兒不哭不鬧，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。女子將她放進搖籃，掩好被角從房裏走了出來。

塗山焱跟著準備推門進去，剛踏出一只腳，薛慈擡手將他攔住：“你做什麽去？”

塗山焱甩開薛慈的手：“我去看看她。”

薛慈再次攔住他：“嗳！還是我去吧。”一面說著，半邊身子已經探了進去。“我看你狐裏狐氣的，我怕你吃小孩。”

塗山焱：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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